铁壁化作淡蓝色的尘粉与“丹狩·吉安”汇在一起,它们围着我旋转。
肌肉一点也不酸痛了,身体轻盈得好像一只飞鸟。
“杀!”陌生的声音响起来。
“杀!”这是女人的声音。
“杀?”这是小孩儿的声音。
我低头,发现地面变得遥远。
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质疑了。
长长的、散着深蓝色微光的翅膀从我的肩胛骨里伸出来,它们颇有节奏感地“啪、啪”地扇着风,细长的铁链似的尾巴从我的脊椎骨尖长出来,它左右摇摆,尽头处还有小恶魔那样的箭头状尖刺。厚实的金属板贴在我的小臂上,短而锐利的犄角覆在我的额头上,轴承和铁辕绑着我的四肢,4X则长得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古代刺枪。
我飞起来了,腐人在我的脚下喊叫。
没错,不是呻吟,而是喊叫。
它们喊着“杀”,我清清楚楚地听到,无数句“杀”汇成一道巨大而统一的疑惑的声音。
可它们的口型还和呻吟时一样。
突然,腐人们安静了,也不再向前走,它们从中间的位置开始分成两股,长廊中间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条道路。
一名与他人外貌基本无异的驼背腐人慢吞吞地走上那条“路”,他从远方渺小的一点开始变得越来越大,翅膀从他背后伸出来,黑色的尾巴也越甩越长。
“谢谢。”腐人——男人做着呻吟的口型,说出了沉静的话语。
他的身体忽然挺直,白惨惨的身体上出现一件外套,我认识那件外套。
“真的非常感谢。”
我的意识飘忽不定,像团纯白色的云雾,男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,显得很是迷幻。
他的光头上生出发丝、眼眶里鼓出眼睛,胳膊上涨起肌肉。
“我的伙伴。”
我扑腾着翅膀落地,腐人们也为我让出地方。
丹狩·吉安死了。
丹狩·吉安死了。
“来吧,我们一起拯救长廊。”说着,男人彻底变成了老拉。
腐人们抬头长呼:“王!王!”在以前,我也把这当成呻吟。
“你怎么了?”老拉伸出胳膊,一把漆黑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,他把它收进同样凭空出现的腰间的鞘里。
丹狩·吉安死了。
丹狩·吉安死了。
“你是谁?”我问,却难以思考。
“噢,抱歉,我不是拉吉哈斯。”说着,“老拉”的身体开始膨胀,他的脑袋像被猛吹的气球那样鼓起来,黑色的鳞片刺穿了被挤爆了的外套和裤子的碎片,两只长着尖刺的巨大脚掌踩扁了几只没来得及跑开的腐人。
我认识它,我认识这只巨兽。
“是我请你们离开1500区遗址,”它摇动霸王龙样的脑袋(对,我终于意识到这是霸王龙)“也是我请你们离开【猎人所】。”
说着,巨兽的身体又开始缩小,黑风衣出现在由巨兽化成的男人的身上。
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。
“我留下了笔记,为你,我歼灭猎人,为你,我追踪你回到长廊,为我们。”
“你是黑建。”我说,远没有本应该的那样惊讶。
“显而易见。”黑建把双手揣进风衣的兜里,取出并点燃了一根香烟。
“地下长廊的大多数地方禁止吸烟,这也是我讨厌它的原因之一,明明喷香水就可以。”
“是你创造了猎人。”
黑建挑起眼睛看着我,然后又望向一边:“对,因为我需要让你从他们那里获得经验和技能。”
“可你又毁灭了他们。”
“对。”他似乎有些悲伤,“因为你该离开那里了。”
我本该抬起枪轰爆他的脑袋,但丹狩·吉安已经死了,这些貌似都不重要了。
我悲愤地咬住下唇。
“我很抱歉。”他垂下眼睛,却没找到丹狩·吉安的尸体,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,又抬眼看我,“但是她成全了你。”
“我不明白。”
黑建夹起香烟,若有所思地吐了一口烟气,然后说:“‘腐质’,长廊的人这么叫它,原本是辐射兽身上的一种特有的物质,它源于辐射兽,也对辐射兽最有效果。”
“【物质】,则不过是腐质的某种拙劣的模仿,它受人的思维限制,还必须通过媒介产生作用。”他向前一步,“他们生怕民众知道【物质】的来源,你懂的,因为腐质难以控制,微小的思维波动都会使它产生剧烈的变化,就像易燃物,灵敏而危险。”
“可现在的你不一样了,对吧?”黑建用夹烟的手指指我,“在摧毁【猎人所】的那一夜,我们在你的身体里注入了很多腐质,可你却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长出奇怪的动物器官,或是莫名其妙地生成某种生物毒素从而导致身体机能崩溃。不仅如此,你还让腐质为自己进行身体修复和强化,虽然很可能是出于潜意识。不过说真的,你很有天赋,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比不上你。”
“你是说,我现在是个腐人?”
“哈哈。”他笑得像个被自己的冷笑话逗乐的和蔼的中年教师,“当然不是,腐人是怪物,我们是人。”
“可你很像腐人。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说着,黑建又变成老拉,接着变成豹·垂,“腐人,你所说的那种,对了,就是他们,是动物变来的,它们只是动物,身体里发生变异的动物,它们原本就是动物。”
“可它们是人形的。”我说,“还会说话。”
“腐质让它们变化了,每只动物都有一颗成为人的心,它们只是在不清醒的意识指引下,命令身体里的腐质把它们变成人了而已。我们可不一样,我们本身就是人,我们可以让腐质做任何事,比使用【物质】显像容易得多。当然,我们必须得头脑清醒,想象力丰富,就比如你和我所做的那样。”
黑建伸出手,一只蝎子的毒尾巴当即出现在他指尖。
“你为什么要攻打长廊?”
“你不恨它吗?”黑建飞快地答道,“垂家族,政府,你不恨他们吗?”
“我恨。”我不假思索地答道。
“我兢兢业业,懂吗?可他们不遗余力地想要摧毁我,我不明白为什么,一直不明白,大概是因为这很容易吧,甭管你是什么冠军,甭管你多么努力,甭管你做了多少好事,他们就是想摧毁你,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很容易。相信我,他们毫不在乎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,他们藐视生命。”
“可是这和你所做的有什么关系?”
黑建瞪大眼睛,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没把话说明白:“我现在是无所不能的,我能和腐人们交流,命令他们,我能变化成任何样子,我能轻易地显像任何东西,包括活物,我能轻易地摧毁那些自以为能轻易摧毁我的人!”
“那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?”
他的烟燃尽了,他把它扔了:“我是为了拯救长廊,长廊的政府已经腐烂了,因为那些竞技大家,对,我就是指垂家族,他们是一帮混蛋。我摧毁这里是为了所有人好,我是在做好事。”
“可是你知道吗?”我闭上眼睛,脑海里终于不再重复“丹狩·吉安死了”这句话。
“怎么?”
“因为你,我爱的人死了。”
“很多人都死了,因为政府,因为垂家族。”
“也有很多人死了,因为你。”
“你怎么不懂呢?我必须要摧毁现在的地下长廊,这是为了······”
“我会拯救地下长廊,但不是以你的方式。”
“所以你要怎样,阻止我,在你我如此相像的情况下?”
“我都知道了,从小镇开始,到【猎人所】,再到县城、雪城,我们变成这样,长廊的这次入侵,一切都是你在策划。”
“是的,除了彻底攻破长廊外,我的计划还包括塑造你。”
“我是你塑造的?”
“是的,一切。”
“为什么选我?”
“我没有选你,我选的是合适的人,只是那个人恰好是你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
黑建没有出手的意思,在他看来,我是他的孩子,我是他的作品。
可我并不这样觉得。
丹狩·吉安死了,我这才明白自己要守护所有的人,尽管这可能毫无逻辑。一直以来,尽管我奋战着,却好像是下意识地在做。我随波逐流,盲目地挣扎,自顾自地认为自己在成长。我错了,从一开始就错了,我一直在被守护。
我斩杀了无数的怪物,经历了那么多的九死一生,却到失去一切的现在才明白自己究竟该做什么。
我要守护一切,我要拯救一切。
我绝不再为了自己而战,绝不再因为能战而战。
我终于明晰了,终于不再迷茫了。
是啊,我爱着你们,爱着那些人们,不论是毫无生气的上班族,还是傻笑着的男女,不论是写题写个没完的自大的学生,还是在课堂上重复着满嘴废话的催眠大师。所有人,我想对你们说:我爱你们,我好爱地下长廊啊!
我收回翅膀、犄角和尾巴,将4X握在手中。
腐人们是那样的多,我站在防护墙前,火光为我映出了一只影子。
唯独我一个人的影子。
***
丹狩·吉安拥抱着我,我感觉到了,她的身体温暖而明亮,我被包裹在她的爱之中。
我高举4X,像疾风那样猛挥,事实上,疾风真的在帮助我。
可它也帮助了黑建,穿着黑风衣的男人轻巧地避开我的刃,我连忙扎稳步子。
漆黑的剑刃划过脸颊,岩石覆盖了我的皮肤,火花轻溅。
我开枪,子弹却凭空消失。
风衣上长出触手,剑刃上飞起甲虫。
我擤鼻子,深紫色的烟雾逼得黑建张开翅膀。
4X闪亮起来,我猛挥,火焰逼退了从黑风衣上跳下来的蛇。脚下,数支由岩石构成的尖刺冒了出来。
我连忙踏着风腾空,六柄4X从天花板上垂下来,组成圆阵向着黑建开枪。
“咚!”肚子上中了结实的一拳,我踉跄退去,模糊地意识到了对方的“动态显像”:他用凭空造出的力攻击了我。
我的胳膊上长出盾牌,肚子上覆满鳞片。
“咚!”他继续击打我,我则显像出一面土墙。
“噗!”我照葫芦画瓢,用一颗看不见的拳头砸了黑建的脸,他的表情好像在说:这怎么可能?
我站稳,试图显像更大、更具威力的东西。
可黑建先我一步。
火炮的顶扎进了天花板,深渊似的炮膛占满了我的视野。
“我们可以拯救一切!”黑建大喊,“你是我唯一的伙伴!”
“不。”我闭上眼睛,“我会拯救一切。”
通红的强光像酝酿呕吐的人的喉咙里的食物,我凝神,开始思考热量的实质。
你能行的。令人欣慰的女孩儿的声音在心底响起。弗尔,我一直都在。
红火,即将迸发。
“呲。”在爆破前的一瞬间,它忽而消失了。
黑建愣神,接着······
“轰!”爆炸从黑建的喉咙处涌出,燎遍了1030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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